如果把英国脱欧比作一部连续剧，最近几天的“剧情”发展尤其跌宕起伏，令人眼花缭乱。英国与欧盟在“最后时刻”达成的新协议，虽然获得了欧洲理事会的支持，但未能在英国议会闯关成功。约翰逊首相被迫向布鲁塞尔发出推迟脱欧的申请信，却又恳请欧盟拒绝这一要求，并誓言英国必将按期脱欧。在瞬息万变当中保持不变的是，英国内部仍存在严重分歧，脱欧问题依旧扑朔迷离。
英欧间的新协议
就在欧盟峰会即将召开之际，当地时间10月17日上午，欧委会主席容克与英国首相约翰逊几乎在同一时间突然宣布，欧盟与英国已就英脱欧问题达成新的协议。容克在其社交媒体账户上表示，“有志者事竟成，我们做到了。这是一份对英欧双方公平、平衡的协议，是我们坚持不懈寻求出路的见证。”约翰逊也发表声明称，“我们达成了一份伟大的新协议，该协议将使我们收回控制权。”
众所周知，爱尔兰与北爱尔兰边界问题一直是英脱欧谈判中“最难啃的骨头”。英国前首相特雷莎·梅与欧盟谈妥的脱欧协议规定，如果英欧在脱欧过渡期内无法协商达成一份关于北爱地区贸易的更好方案，将启动作为保险兜底政策的“备份安排”，确保不设“硬边界”。正是这项“备份安排”在英国国内引发巨大争议，最终导致英脱欧协议三次遭到议会否决，特雷莎·梅首相也因此饮恨辞职。
根据欧盟与英国达成的新协议，整个英国将退出欧盟关税同盟，而北爱尔兰和欧盟内的爱尔兰共和国之间将有一个合法的海关边界。但实际上，法律意义上的海关边界将出现在英国本土和爱尔兰岛之间。在货物监管方面，北爱尔兰将继续遵守欧盟单一市场规则，从而有别于英国其他地区。新协议还赋予北爱尔兰议会在英脱欧过渡期结束4年后对有关规定条款进行表决的权力。除此之外，新协议在过渡期、分手费以及公民权利等主要议题上与旧版协议并无二致。
新协议以“一国两制”方案取代“备份安排”，显示出英欧双方在北爱边界问题上的相互妥协。英国政府借此排除了北爱“硬边界”问题这一阻碍英脱欧的最大绊脚石，欧盟也获得了维护单一市场的保障。更重要的是，英国首相约翰逊必须与时间赛跑，才有可能实现其在10月31日有序脱欧的目标，所以才有了英欧双方在欧盟峰会前夕宣布达成协议的那一幕。
一些欧洲分析人士指出，这份协议并不完美，却是目前双方所能得到的最好结果。
议会里的党争戏
在10月17日召开的欧盟峰会上，欧委会主席容克将新修订的英国脱欧协议和关于英欧未来关系的“政治宣言”草案提交给欧洲理事会审议，并赢得了欧盟27国领导人的一致支持。尽管这份协议尚待欧洲议会批准，但各方都明白，“脱欧”的皮球又踢回到了英国议会的“半场”。
正当英国议会罕见地在10月19日这个周末加班讨论新协议的时候，老谋深算的英国政客们又祭出了阻击约翰逊的新招。因反对约翰逊的脱欧政策而退出保守党的现任英国独立议员奥利弗·莱特温，在关键时刻提出了《莱特温修正案》，要求英国议会在表决约翰逊政府与欧盟达成的新脱欧协议之前，必须先通过那些能确保该协议得到落实的法案。尽管约翰逊本人以及包括前首相特雷莎·梅在内的保守党议员强烈呼吁英国议会支持英脱欧新协议，但在工党、苏格兰民族党等反对党的支持下，英国议会下院以322票对306票的优势通过了《莱特温修正案》。这一“拖延战术”将新协议暂时挡在了英国议会的门外，并且成功触发了旨在避免“无协议”脱欧的《本恩法案》。根据今年9月通过的《本恩法案》，如果英国议会未能在10月19日表决通过脱欧协议，英国首相必须向欧盟申请延期脱欧，否则将面临违法的惩罚。
踌躇满志的约翰逊未能一鼓作气创造奇迹，再次凸显了英国国内在脱欧问题上的严重分裂。约翰逊政府正面临来自工党、北爱民主统一党、苏格兰民族党及保守党反对派等各股政治势力的联合阻击。有关各派均反对约翰逊政府与欧盟达成的新协议，反对理由却各不相同，英国议会内部仍未摆脱“知道反对什么、但不知道同意什么”的政治困局。就在各派议员在威斯敏斯特勾心斗角、唇枪舌剑之时，反对和支持英国脱欧的上百万民众也涌上伦敦街头，举行大规模抗议示威活动。
约翰逊的小心机
在《莱特温修正案》和《本恩法案》的夹击之下，英国首相约翰逊不得不依法向欧盟发出延期“脱欧”的申请信。不过，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约翰逊并未乖乖就范，而是使出了“阳奉阴违”的诡计。
约翰逊在10月19日当晚给欧盟接连发出了3封信。根据已经公开的内容，第一封信，是根据英国法律向欧盟申请延期脱欧的申请信。这封信的内容很短，而且引人注目的是，信件居然没有约翰逊的亲笔签名，甚至没有使用唐宁街10号的官方信笺。尽管此事立即遭到反对派议员的指责，但英国首相府的法律顾问辩解说，《本恩法案》只是规定约翰逊首相必须向欧盟“发出”延期脱欧申请信，并没有明确要求他必须“签署”这封信。由此可见，经验老到的约翰逊早就做好了寄出“无名信”的准备。第二封信，是以英国驻欧盟大使蒂姆·巴罗的名义向欧盟申明：约翰逊首相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发出延期脱欧申请信的，“那不是他的本意”。而在作为附件的第三封信中，约翰逊痛陈“推迟脱欧”是大错特错，不仅重申推进英国在10月31日如期脱欧的坚定决心，甚至恳请欧盟“拒绝英国推迟脱欧的申请”。
自相矛盾的三封信，显露出约翰逊玩弄政治游戏的心机，却也以一种带有讽刺意味的方式，揭示出英国已经深陷脱欧这个大难题之中。
据英国《卫报》等媒体报道，约翰逊政府目前正加紧游说各党派议员，希望他们支持新版脱欧协议，并推进其尽快在议会表决。但此间分析人士认为，英国想要在短期内实现脱欧的难度很大，形势依旧错综复杂。欧洲政策中心首席执行官祖里格表示，约翰逊首相能否在英国议会赢得足够多的针对新协议的支持票，目前仍是未知数；欧盟方面尽管仍在静观其变，但他们的耐心正在慢慢耗尽，即便欧盟方面同意英国推迟脱欧，也会要求约翰逊政府给出具有说服力的理由。
本报布鲁塞尔10月22日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