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通过视频与“许妈妈”通话。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 梁璇/摄
在第七届世界军运会的军运村里,有一间特别的干洗店,在这里工作的是一群退役军人,他们为住村的各国军人运动员提供洗涤熨烫服务,因周到的服务和共同的军旅情结,这儿成为各国运动员常去“打卡”的地标。随着赛会于10月27日落下帷幕,老兵干洗店也进入了“告别时刻”。
店里留言板上的空间越来越少,挤满了各国文字和歪歪扭扭的汉字。“很多运动员是主动过来签字的,没有一个人签名的用时低于十秒钟,全是一笔一画地写。”笔触连接的不仅是各国军人运动员的友情,还有现役军人与退役军人间的相互致敬。
“一开始我们和其他国家的军人接触,彼此还有些陌生,但时间长了,很多人成了回头客,气氛变得非常轻松。”洗涤服务保障组副组长王继东今年56岁,曾是辽宁武警总队的一名老兵,至今退伍已经30年,他向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介绍,此次在干洗店为赛会提供服务的老兵都来自全国洗染业退役军人俱乐部,加上两名军属,保障组有28人,为满足各国运动员的需求,大家纷纷放下家中大小事务,且为了提供更好的服务还自学了英语,“学起来挺费劲的”。
店里墙上挂着的军功章和照片,以及老兵们身上的迷彩服、用作手机铃声的军号声,点滴细节让更多军人运动员发现到这家干洗店的“不一般”。军人的共性迅速突破语言障碍,让这家干洗店多了不少“好奇的顾客”,“他们临走时都会向我们敬个军礼,我们也以军礼回应。”王继东透露。
“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最近两天,前来告别的运动员越来越多。坚持每天到店的是来自赞比亚的5000米跑运动员约翰,“我希望在离开中国之前还能见到许妈妈。”
10月21日,约翰来到洗衣店遇到了王继东的爱人、军嫂许艳梅,看见她别在胸前的党旗徽章很好看,想要交换这枚徽章。但许艳梅告诉他这枚不能轻易送人,可以帮他找到类似的徽章。第二天,约翰又来到洗衣店,许艳梅看着20多岁的约翰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便到隔壁的商店为他买了一枚带有军运会标志的徽章,以及一件T恤。
“我可以叫你妈妈吗?”许艳梅的善意让约翰十分感动,尽管这个要求让王继东夫妇有些惊讶,但他们还是与这个异国他乡的小兵结下了特殊的缘分。“当时才说可以,他马上就蹲在地上要跟我们合影。”王继东记得,约翰为了尊重长辈,立马作出了蹲下的动作,“我觉得有些不得劲儿,也赶紧蹲下了。”王继东笑着说。
“妈妈,你能不能帮我起个中文的名字?”约翰说。曾经在中学担任英语老师的许艳梅和他并没有语言障碍,“你名字里的JOHN翻译过来是‘约翰’。”许艳梅手把手教这个来自非洲的孩子在留言板上写下了他的中文名字。
遗憾的是,王继东父亲突发急性肺炎,他们夫妻俩连夜赶回老家。待父亲病情稳定后,王继东返回洗衣店,而妻子则留下照顾老人。在夫妻俩离开的几天,约翰每天都到店里找“王爸爸和许妈妈”。后来,约翰从王继东那儿得知许艳梅无法赶回武汉显得十分遗憾,但王继东记得,看到他父亲躺在病床上的视频后,约翰马上把手放在播放视频的手机上开始祈祷,“我希望你的家人能健康平安。”约翰说。
尽管许艳梅不在,和王继东及其他退伍军人交流不够顺畅,但约翰依然坚持每天到店里“报到”。“他们是非常友善的人,光是待在一起都让我感觉温暖,让我有种回家的感觉。”约翰对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表示,他的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已经过世,妈妈告诉他:“要珍惜别人给你的善意。”因此,当他告诉妈妈,自己在中国多了一个新爸爸和新妈妈时,“她告诉我要做个好孩子。”
上得了阅兵场,下得了洗衣房
在洗衣店的墙上,一排军功章和几张照片引人关注。
照片上的子弟兵衡飞站在指挥车上身姿挺拔。在新中国成立60周年国庆阅兵式上,他成为唯一一名以战士身份站在指挥车上的领队。1986年出生的衡飞在19岁时穿上军装,成为了一名空降兵,服役于黄继光生前所在部队。在部队时,因军事素质过硬,多次立功受奖。到了2010年,下士满服役期的衡飞选择了退役。衡飞对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记者表示,离开军营后,“我想换一种姿态来体现人生的价值。”
衡飞选择了创业,但苦于没有过多资金,于是,他选择从最小的一件事情做起——擦鞋。2009年阅兵时,衡飞的作战靴底子磨坏了,找了很多地方都无法维修,他便觉得人生的新起点可以从这里起步,“就想做一家这样的店,门槛比较低,不用投太多钱。”他有个信念,“我当时想把自己捏碎重新造一下,当你爬到很高的位置之后,这是你的过去,真正有挑战的是,等回到现实社会当中,你能不能重新审视自己的现状?”
“万丈高楼平地起,所有的大事都是从小事开始干起的。”此后,他结识了王继东等在洗染行业开启新人生的“老战友”,短短几年,他已拥有两家400平方米的中央工厂店,以及两位数的连锁店,公司里,70%的员工都是退役军人或军属。 “接到军运会的保障任务后,我们抽调了行业里最强的战友,一定要站好这班岗。”
这并不是一项简单的任务。除了帮助运动员处理衣物,提供清洁保障等,他们还需要熨烫军运会会旗、国际军体会旗和各成员国国旗,“加起来300多面旗帜,两天内交付,每一面旗都要经过吹烫、吸风、压烫、初检、补烫到终检6个环节,12道工序,才能完成熨烫。”王继东表示,有时还需要熨烫军装,每次触摸到中国的军装,他都很想再把它穿到身上,“触摸到军装就是触摸到自己的情怀和荣誉,退役军人为现役军人做保障,我们也感到很自豪。”
有时还会遇到更高难度的要求。缝制比赛服、给衣服印号,或是去除一些特殊的污渍,比如,马术运动员要求去掉马鞍染到白裤子上的颜色。衡飞表示,军人早已养成从不畏难的精神习惯,因此,几乎没有拒绝过顾客的要求。“我们找了技术最好的人,加班加点6个小时去渍,最后达到了他的要求。”事后,运动员一直给大家竖大拇指,“他表扬的不止是我们,更是中国的服务,我觉得这个非常有意义。”
“在这个团队里,有航空兵、武警、野战部队的,还有炮兵。虽然以前不是战友,但现在我们借助军运会的平台并肩作战。”对于即将结束军运会的任务,王继东有些不舍,“虽然大家在部队的时间有长有短,但这个环境给我们留下的烙印是一辈子的,当年在部队没顾得上感受情怀,离开得越久,这种情怀就越浓。”
在军运村这样特殊的“军营”里,约翰也有了特殊的情怀。“我回去以后会更加努力训练,争取能达到国家队的标准,这样就有机会回到中国参加比赛。”6岁开始练习跑步的约翰凭借特长加入了军队,在20岁的时候成为一名士兵。“我希望用两年时间实现我的愿望,凭借我的特长回到中国,看看我的王爸爸和许妈妈。”
本报武汉10月27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