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当地时间7月21日清晨通过社交媒体发出了一个简单的英文单词。米歇尔发出的这条短消息堪称“一字千金”。它不仅意味着欧盟各国领导人围绕巨额复苏计划的激烈博弈终于尘埃落定，而且标志着欧洲经济一体化进程向前迈进了重要一步。
“非常”危机呼唤“非常”应对举措
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不仅严重威胁欧盟各国民众的生命和公共卫生安全，而且使欧洲陷入史无前例的经济危机。据欧洲疾控中心最新统计，截至7月20日，欧盟及欧洲经济区累计报告新冠肺炎确诊病例逾162万例，已造成18万人死亡。另一方面，欧盟统计局的最新数据显示，今年第一季度，欧盟和欧元区国内生产总值分别环比下降3.2%和3.6%，创下自1995年以来的最大单季跌幅。欧盟委员会在7月7日发布的《2020年夏季欧洲经济展望报告》中预测，2020年欧盟国内生产总值（GDP）将萎缩8.3%，后续复苏也将面临疫情可能二次暴发等多重风险和挑战。
为应对新冠疫情和经济衰退两大严重危机，欧盟各成员国陆续推出不同规模和形式的应急措施。然而，病毒没有国界，社会经济已经高度一体化的欧洲各国根本无法独善其身，他们意识到，必须从欧盟层面采取协调统一的行动才可能摆脱困境。正如德国总理默克尔所指出的那样：“非常危机呼唤非常应对举措！”
作为欧盟的“领头羊”，法德两国在5月18日共同发起了一项总额高达5000亿欧元的“欧洲复苏计划”。在此基础上，欧委会于5月底正式推出名为“下一代欧盟”的复苏计划提案。该计划提议在1.1万亿欧元的欧盟多年期财政预算基础上增加7500亿欧元的专项复苏基金，以支持各成员国克服新冠肺炎疫情引发的公共卫生和社会经济危机，并且推进欧盟实现“绿色经济”和“数字战略”两大转型升级目标。欧委会主席冯德莱恩呼吁欧盟各国在重大危机面前放下固有偏见，尽快审议并批准包括“下一代欧盟”复苏计划在内的多年期财政预算，从而使欧盟转危为机，并为未来发展固本强基。
众口难调导致复苏计划难产
欧盟制订的复苏计划规模空前且势在必行，但要想获得欧盟27个成员国的一致同意却并非易事。欧盟无疑是当今世界上一体化程度最高的国家联合体，但在其内部，国家综合实力、经济发展水平和内政外交政策等各方面仍然存在巨大差异。欧盟成员国受疫情冲击程度和经济受损情况也各不相同，这进一步加剧了彼此差异。高达7500亿欧元的“下一代欧盟”计划的核心问题是资金如何分配，由于直接触及各成员国的切身利益，欧盟内部为此展开激烈博弈也就不足为奇。
具体而言，欧盟各国之间主要存在两大焦点分歧。
一是拨款与贷款的比例之争。按照欧委会的最初提案，在7500亿欧元的复苏基金中，将有5000亿欧元采取直接拨款方式主要发放给受疫情影响最严重的成员国，另外2500亿欧元则以贷款方式提供。这一方案受到了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希腊等南欧国家的欢迎，却遭到荷兰、奥地利、瑞典、丹麦、芬兰等“节俭国家”的强烈抵制。荷兰等国不仅主张减少欧盟预算总额，而且要求大幅降低直接拨款在欧盟复苏基金中的比例。其实，拨款与贷款之争的本质是债务如何偿还的问题，拨款数额和比例越高，意味着欧盟预算净贡献国向预算净接受国转移支付的越多。
二是资金发放的前提条件之争。除了压低拨款比例，以荷兰为首的“节俭国家”还提出，要将欧盟复苏资金的发放与接受国的“经济改革进程”及“民主法治状况”挂钩。其中，“经济改革问题”主要针对意大利、希腊等南欧国家，这些国家在欧洲主权债务危机中暴露出了政府债务率过高且产业缺乏竞争力等经济结构性问题，但改革步履迟缓。“民主法治问题”则直指波兰、匈牙利等中东欧国家。近年来，波、匈两国与欧盟及西欧、北欧国家围绕民主法治问题龃龉不断，即使是在疫情期间，矛盾也未得到缓和。欧盟智库布鲁格研究所所长沃尔夫指出，为欧盟复苏基金发放设置前提条件事关国家主权问题，这比拨款和贷款的比例之争问题更为棘手。
正是由于欧洲南北和东西之间众口难调，欧盟复苏计划迟迟无法通过。
复苏计划打破多项欧盟记录
为弥合各方分歧，欧盟于7月17日专门围绕“下一代欧盟”复苏计划和多年期预算问题举行了首脑峰会。这也是疫情发生以来的首次“面对面”欧盟峰会。
早在峰会之前，欧洲舆论就普遍预测，这将是一场异常艰苦的“马拉松”。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此次欧盟峰会的时长和激烈程度均远超各方预期。从17日下午拉开帷幕到21日清晨达成一致，会期从原定的两天延长到5天，用时超过90个小时。这也是过去20年来的最长欧盟峰会纪录。
由于各方分歧严重，此次峰会的火药味也很浓。据参与会议的欧盟官员向媒体披露，荷兰首相吕特因强硬否决欧盟复苏计划的多项原定条款而成为众矢之的，并被一些国家领导人冠之以“不同意先生”称号。法国总统马克龙因不满“节俭国家”首脑的不合作态度，曾气愤地拍了桌子。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和德国总理默克尔，在峰会期间发挥了穿针引线、斡旋左右的重要作用。最终，经历一系列面红耳赤的激烈争论、通宵达旦的讨价还价以及谈判多次逼近破裂边缘之后，欧盟各方终于达成了妥协。
按照新的版本，“下一代欧盟”复苏计划在保持总额7500亿欧元不变的前提下，将拨款额度削减为3900亿欧元，相应地将贷款额度提高至3600亿欧元。新方案要求各成员国向欧委会提交具体的经济复苏计划报告，经欧洲理事会批准后方可获得相关资金。欧盟任何一个成员国都有权要求欧洲理事会和欧委会审议有关国家复苏计划的合理性。
同时，欧盟多年期预算由此前的1.1万亿欧元微调至1.074万亿欧元。加上7500亿欧元的欧盟复苏计划，欧盟2021年至2027年的预算总额为1.82万亿欧元。这一方案是欧盟各国相互妥协的结果，也受到了欧洲各方的积极评价。
欧委会主席冯德莱恩说，欧盟经常遭到各种各样的嘲讽和指责，今天这个结果就是最好的回应。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表示：“当人们认为不可能的时候，我们通过合作证明了欧盟的强大和团结。”法国总统马克龙称赞欧盟通过复苏计划具有重大“历史意义”。德国总理默克尔则表示“如释重负”，她说：“我们克服了巨大的困难才取得了今天这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欧盟布鲁格研究所所长沃尔夫指出，“下一代欧盟”复苏计划和多年期预算的通过，不仅为欧盟应对疫情危机和经济衰退提供了重要支撑，而且将欧洲一体化向前推进了一大步。他表示，这是欧盟有史以来第一次采取“债务共担”的模式向成员国提供资金支持，改变了欧盟以及欧洲经济货币联盟的运作方式。
本报布鲁塞尔7月22日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