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建实验室|孩子的泥巴洞穴,大人的理想生活启示
小孩儿们整日翻滚在泥堆里、泡在溪水里的日子,就这样在八月火辣辣的太阳下过去,泥土学校的暑期亲子夏令营也闹闹哄哄地告一段落。

我们一伙人正在将泥土学校恢复至“过日子”的平常模样。整理住宿区时,拆被套床单,灰尘弥散,鼻炎显现。不一会一个喷嚏袭来,就开启了眼泪鼻涕一起下来的过敏模式,整个人痒痒的。我便转向石头房子(泥土学校的教学楼),整理小孩们玩完的泥土。奇怪的是,即便肉眼可见的土粒飞扬,可我的鼻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它们和谐共处。
大姐说之前有些学生来,不愿意玩泥土,嫌脏。可我的身体告诉我,泥土并不会让它产生过敏排异反应,它对此感到舒适。这迫使我们久住城市、乃至原生于城市的小孩们思考:什么是脏?什么又是亲近于我们人类身体乃至生命的?乡村泥土理念给予终究要回到城市生活的人们怎样的启示?
这次亲子夏令营与成人学习班不同,没那么多实打实的夯土技术与泥土配比要学习,更多的是让孩子和家长们享受与泥巴、与自然快乐玩耍——吃好玩好、共同劳作。

配泥料、洗泥的过程就是制造机会让小孩们能够玩泥巴,可孩子们好像总能从“无聊”平常中生出无尽的趣味来:泥土作坊前的一堆土,孩子们自行开发出无数种玩法。孩子们呆在那就能玩一整天,玩出一座洞穴城堡——狗狗阿扁也爱在里面乘凉,成了它的新窝。这大概是小孩天然对泥土的喜爱,对无化学加工的大地土壤天然的身体亲近性,产生的奇妙磁场。

孩子们在泥堆里攀爬滚打,弄的满身土印子也不觉得脏——脏是如何被界定的呢?新衣服沾上了东西就叫脏?若是化工制造的布料沾上了天然的泥土,又是谁弄脏了谁?
任老师又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砍竹子做竹筒杯。大家亲身参与竹子缓缓倒下,又扛着竹子运到平地;亲眼看着一节一节的竹子切割分离,亲手用砂纸打磨——竹子成了餐桌上自制番薯豆浆的容器。每一个步骤都是清晰可见的,是切切实实发生在我们所参与着、感受着的彼时彼刻。因此这一生态竹杯是使人信任的,是可溯源的。

泥土学校的庭院循环里,废弃物的去向也清晰可见:剩饭剩菜直接进入鸡舍,吃剩的骨头习惯性分出来给狗狗阿扁吃。在这里垃圾无需刻意分类,而是直接进入自然回收循环,生态环保的成果快速地被看见,因此垃圾处理也令人动力满满。而在城市,厨余垃圾经过垃圾分类清理后,进入小区垃圾站不同颜色的垃圾桶,而后就不知踪影——绿色生活是不可见的,戛然而止在隐蔽的垃圾运输和集中处理站。
在亲子夏令营里,大家一块做泥巴土灶、自己烧饭;去乡间小道徒步,认识、采摘植物,回来亲手做植物拓染穿在身上;还做了泥版画、泥土画和夯土块模型。所有在城市里被专业分工切割的完整人类生活,在这里一点一点拼合。大家一同回到自然的学校,重新谦卑地学习那些被工业批量生产所剥夺的常识与技能。
在山上徒步时,大家谈起对未来生态环境与人类生存的担忧:若是未来遇上重大灾害、闹饥荒怎么办?我们城里的小孩,在过于便利也高度依赖全球生产及商贸链条的城市,认不得什么植物可吃、什么有毒,若是没了外部食物输入来源,跑进大自然也不知道挖什么吃。因此,回到泥土与自然之间,重新学习如何生存,学习如何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好好生活。
前段时间短暂从泥土学校回家,一进家门明显感觉空间在压缩,体力在增强:城市高层商品房的层高相比村里自建房低矮许多,好像压着头顶——原来人也可以、且更适合住在更宽敞的空间;家里的物件尺寸在缩小,泥土学校的扫把畚箕、铲子等等都粗壮沉重,我回家拿起家里的扫把、拖把,就跟抓了根没什么重量的嫩竹竿似的,轻飘飘,像是进了小人国。
而回到泥土学校,树木野蛮生长,阳气旺盛,冲销了城市钢筋水泥冷冰冰的金属气。我们到底想要怎样的生活呢?我们的身体需要可以舒展的空间,需要呼吸与阳光,需要顺应自然生长的食物喂养。

那日夏令营的午后,几位姐姐在石头房子里产生共鸣,关于理想的生活:围着壁炉烤火、听音乐,屋子外面种满花……最关键的是身体健康。与金钱、名望无多关系。也许理想的生活其实比我们想象的都更容易够的着。这是乡村泥土给予城市生活的启示。









